
小的时候,阿琴只要做错了事,父亲就会对她做出惩罚。譬如说小一不小心折断了花盆的枝丫,严厉的父亲便会怒气冲冲地问她:“哪只手做的?”当她瑟瑟缩缩地伸出一只手时,父亲的藤条就会对准那只手狠命地抽下去!阿琴很怕挨打,虽然事事小心翼翼,但总还是会有失误。有一次在饭厅的墙上留下了几道指痕。父亲用眼一扫,威严地问她:“是哪个手指?”然后用筷子对准那根手指狠狠地打下去。手指钻心地痛,这痛一直持续了十多天。“下次再乱挖乱抠,就把这只手指头剁掉!”父亲恶狠狠地说。
从此,阿琴开始喜欢观察别人的手指,总爱盯住别人的手指一根根检查,数数它们是否齐全,如果出现残缺,就认为那必是由于罪恶或不洁所致。14岁那年,一次偶然的场合,她与人礼貌地握手。突然觉得掌心空荡荡的,握住的竟只有三根指头,她顿时吓得嘴唇灰白,过了许久才缓过来。“这个人的手,一定曾犯下什么大错,一定是让人斩去了。”她内心混乱地给自己答案。从此,再与陌生人握手,阿琴总是能避就避,害怕握住的会是一只残缺的手,害怕再与罪恶接触。
长大以后,她庆幸自己拥有完整的手指。对手指的关注已经成为她人生的一项重要内容,逐渐地她又形成了一种习惯,譬如,每次吃饭前,她都要对着灯光擦拭杯盘,唯恐上面留下丝毫污迹。即使不小心留下的几丝指纹,也会让她觉得满桌菜肴全无意义了。
在高考的那年,阿琴的成绩没有达到理想的分数。阿琴对于自己的未来失去了信心,心情变得十分抑郁,在她心里,她深信事情一旦有了瑕疵,便再没有存留的价值了。只是,一想到这是她深爱多年的妈妈,泪就滴滴答答地从她的面庞上滚落。她无法像丢掉一只有裂隙的瓷器一样放弃自己。
那么,什么地方错了呢?她在心中悲切地呐喊。记忆中父亲当年不容情地朝她手指打下去的情景在她的眼前不停地回荡。这都是为她好,让她记得以后不要再犯!为什么她知道父亲是为了自己好,但内心却是那么难受?
阿琴妈妈在无意间看到了阿琴身上的诸多划痕,而且划痕越来越深。她意识到孩子的内心出了很大的问题,在官网预约面诊时间后,急匆匆地带着阿琴来到了刘承洛记忆重组中心。
在中心和刘承洛的沟通中,阿琴泪水长流。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难受?为什么变成了这样的局面?在常人看来,阿琴的行为似乎过激得不可理喻。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呢?一般人遇到失败,顶多是大哭一场,而她开始的自伤目标却是想要毁了自身。
当你真的深入她的内心世界,经历了她成长的环境和长久形成的逻辑,你就发现你可能也会像她一样发现自己似乎别无选择。父亲在将残指植在她心中的同时,至少还在她心里植下了两个无法动摇的信念,第一,人是不能犯错误的;第二,犯了错的人必须受到最严厉的惩罚。这两个信念牢牢缚住了她,使她成了终身受其摆布的人。
有些心理专业人士会认为,并非所有的心理问题都跟童年经历有关,而且即使有关,也未必一定要通过探索童年经历去解决。毕竟很多时候,这种探索是费时又痛苦的。但在我的实践干预过程中发现,童年经历对个体的心理健康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这段经历中,可能没有特别大的事件,但长期的生长环境、父母的教育理念,无时无刻对于孩子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可以说,那是一个人心理成长的根基,也是溯源解决认知偏差的着眼点。也正因为如此,心理学家总是强调父母对孩子的早期教育的重要性。
就像前面个案里的阿琴,从小在父亲严厉的教育环境下长大。在孩子心智还没有成熟的时候,那种教育无疑是对幼小而脆弱的内心的强烈摧残和扭曲。她后来对手指的关注、对别人断指的恐慌以及对一切事物追求完美的情节都清晰地显示着她心底的创伤,可惜,她没有及时地觉察到这一切,直到这个病理性记忆将她的人生脱离原先的轨道。
这个个案其实并不是特例,类似的情况在每个时代、每个角落不断地上演着。当一个人心理饱受伤痛折磨的时候,做出一些极端的行为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再回头看一下这个个案,心里埋着病理性记忆的只有她吗?她的爸爸十有八九也是自己父母不良教育的受害者。
心理干预有一个共识,心理问题如果得不到及时处理,往往会在家族中不断传递下去。其实延续这个心理问题的不是生物遗传因素,而是家长对孩子的早期教育的复制和延续。一个心理有严重缺失的人是很难以健康积极的方式教育子女的,不是复制父母伤害自己的方式,就是走向与之相反的另一个极端。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从小饱受家庭暴力侵害的人自己组织家庭后常常成为另一个施暴者;而另一种可能,就是用过度溺爱孩子的方式来补偿自己童年的缺欠,而这两种方式大多以偏激的状态出现。
在这个看似平静、美好的世界中,因心理问题而饱受痛苦煎熬的人太多了。因为自己的心理问题没有解决而不自觉地伤害家人、朋友的情况也太多了。我们其实不是完全无可作为的,至少,我们可以先学会关注自己的心理健康,发现问题及时调整、及时进行专业干预,这绝不仅仅是减少自己的痛苦的问题,当你处理好了自己的心理问题,你会发现天空比以往更蓝、更美丽,你周围的人也会因此而获益,更重要的是,你为自己的子女创建了健康成长的基础。
不要认为情绪是一个人的事情,刘承洛深信一句话,一个不快乐的人是很难给别人带来快乐的。扔掉心里的包袱,让自己快乐起来,这是你对自己的责任,也是你对家庭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