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进刘承洛记忆重组中心咨询室,阿涛就急切地问:“刘老师,我是不是得了精神障碍?”

坐下许久,阿涛的情绪仍没有平静下来,虽然回答刘承洛的一些常规的提问,但注意力仍在“我是不是精神障碍”之上。
咨询要进行下去,须先解除阿涛的担忧。
通过观察和询问,刘承洛排除了阿涛是精神障碍的可能。
直到此时,坐在椅子上的阿涛的身体才明显放松下来,咨询才真正开始。
阿涛担心的是自己打电话的冲动和行为。
每当拿起电话,甚至看到电话,阿涛就有一种打电话的冲动。
这种冲动大多时间都控制不住,然后去打电话,但是在拨通的瞬间,阿涛又会将电话挂断。
这种行为始于阿涛初中毕业之后的暑假,他没有进入高中,在家闲居。
在一次拨弄手机的过程中,阿涛偶然打了电话,后来就越频繁,甚至一拿到手机就只想着打电话。
因恐惧他不敢再用手机,但是见到家里的固定电话,仍有无法控制地打电话的冲动。
后来阿涛几乎都不敢到放电话的那个房间了,电话也用布给盖上。
当阿涛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打电话时,又出现了新的表现,如不停地开关煤气,微波炉,电灯开关等。
阿涛在家的一些破坏行为也引起了父母的不满,如开关房门过分用力,损坏家具等。
有时阿涛洗碗时会将洗洁精吞到嘴里,洗手时将香皂吞到口中。
但这些也仅仅是含在嘴里,从来没有咽下去。
这个时候,阿涛心里就想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思维停顿一会之后就中止这样的危险行为。
阿涛对自己的行为难以理解,怀疑自己是精神障碍,内心十分痛苦。
父母见到他行为怪异,也骂他是脑子有问题。
阿涛因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而焦虑不安,甚至在压力之下试图离开。
阿涛现在家中有四口人,父母,外婆和阿涛,他们共同生活在一起。
阿涛从小由外婆抚养长大,与外婆感情很深。
而父母均忙于工作,和阿涛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没有尽到抚育的责任。
虽然父母亲满足他的物质需要,但阿涛认为他们之间很少有精神和情感的沟通,阿涛要求更多的是家庭的温暖。
外婆年老之后,父母对她的态度逐渐恶劣起来。
这引起了阿涛的不满,他十分看不惯父母忘恩负义的行径。
阿涛认为是自己的父母利用了外婆,现在见她老了,就想把她踢开。
阿涛父母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很好,父亲曾经喜欢出去玩,甚至连阿涛的压岁零用都偷偷拿出去用掉了。
阿涛的父母经常骂他,母亲更是经常打他。咨询的前几天,因一次按开关的行为遭到母亲的打骂,阿涛心中又气又恼,有苦说不出。他不敢向父母说明自己的问题,害怕他们看不起自己。
阿涛现在感到不满意的是家里的气氛,十分冷淡。
以前父母和外婆之间还吵架,现在甚至连架都懒得吵了,见了面话都不说一句。
日子在这样的冷战中度过,阿涛也没有任何的办法,现在只想着能够早日找到工作,走出自己不幸的家庭。
阿涛把所有的正向情感都放在外婆身上,担心自己的行为影响到外婆的生活和休息,想早点工作能够对外婆尽孝。
谈到父母,阿涛犹豫了几秒,“我恨他们。”然后是片刻的沉默。

从出生之后,阿涛就被父母抛弃了,从小由外婆带大的阿涛与外婆有很深的情感联系。
虽然这些负面情绪压抑在无意识之中,阿涛也能忍受父母对他的忽视和打骂,但无法容忍年老的外婆受到别人欺侮,当父母的矛头指向了外婆时,阿涛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
他并没有对父母采取过激行为,相反以强迫行为的形式表现出来。
阿涛的家庭生活史中包含了大量的负面情绪,这些情绪往往会导致攻击行为。
阿涛的强迫表现里有很多这样的攻击的表达,他在家里的一些行为如关门很重或破坏家具,就是把愤怒和攻击指向了物品。
吞食洗涤用品是把攻击的对象指向了自己,拨弄煤气、微波炉开关更是一种无意识的自我毁灭的冲动。
但是强迫行为中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攻击和愤怒,还有对攻击和愤怒的控制或者压抑。
打电话就是这两者的交汇,打电话一方面是对危险的警告,一方面是对自我的惩罚。
阿涛在无意识中感受到了自己负面情绪,打电话就是对这种危险的一种求助行为。
而与此同时,一旦打电话成功,那么阿涛本身就会受到惩处,无意识的自我攻击便得以实现。
阿涛的攻击和愤怒并没有指向他的父母,而是更多指向了自己和物品。
从另外的角度来看也反映了他对父母的正向情感,在咨询中阿涛也表达了想与父母建立更好的关系的想法。
他想改善家庭的气氛,想和其他人一样有个温暖的家庭,他不想让父母知道他的现状因为害怕再次被父母抛弃。
正向的情绪和负向的情绪,冲动的触发与压抑,这种无意识中的妥协和相持或许避免了实际的悲剧的发生,但是使得阿涛陷入了一种痛苦的稳定状态。
对于阿涛而言,他的强迫表现是现在家庭氛围中的一个活跃因子。
阿涛不满意家中的冷战样子,甚至希望即使能够吵架也比冷漠要好,但是他无力改变现实,无法搅动家中冰冷的空气。
而他强迫表现却起到了这样的作用,他的行为引起了父母的不满,引发了父母的责骂、嘲讽。也许这些都不是理想的结果,但是在阿涛的眼中,这些要比现状好得多。
阿涛在无意识中通过强迫表现吸引了父母的注意,缓解加剧的家庭矛盾。
阿涛的强迫表现也吸引了自己的注意,使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更危险的行为。
但是强迫表现的平衡的代价是痛苦和焦虑,它并不是一个足够稳定的系统,随时都有倾斜的危险。
所以阿涛来到咨询室求助,希望能够将自己从痛苦之中解脱。
当焦虑的情绪舒缓之后,阿涛才能够冷静下来处理真正的问题。
通过记忆重组干预,阿涛领悟到自己行为和表现的意义,行为渐渐能够被控制,强迫表现也开始消失。

之后咨询焦点更多地转移到他的个人成长之上,包括选择职业,处理家庭关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