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一个周末,这次来咨询的来访者是个初三男生阿信,从其母亲的主诉中刘承洛感到有点压力,阿信的问题似乎有点严重。

所以刘承洛特意提前到了咨询接待室,我希望我能够在那儿等他,以期能首先给他一个非常深刻的真诚的感觉,动摇他习惯说谎的信念。
阿信的母亲曾说,他非常喜欢说谎,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说谎,所以要取得阿信的信任,应该是顺利咨询的开始。
当刘承洛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阿信,刘承洛还是很欣慰,这至少说明了阿信有很强烈的咨询愿望,这对咨询也同样非常有利。
阿信中学以前并没有说谎的习惯,发现他说谎是初一时考得不好不告诉家里,后来开家长会的时候被发现了,可是家长并没有多在意,只简单地说了他几句。
但是他们发现,他并没有改正,只是以后说谎的本领更高明了,并且以后做错了事首先想到的是说谎搪塞,而不是承担责任。
到现在上了初三,他开始偷家里的零用,到来咨询时,半年内一共四次,每次都是好几百,所以母亲才有带他来咨询的动机。
说到这儿,妈妈又哭了起来,问这样下去,是不是孩子没救了,品德败坏了。
老师、同学也因此看不起他,他是不是就变坏了。
刘承洛告诉她这时候母亲包括整个家庭首先需要有足够的信心和对儿子一如既往的信任,千万不要从内心放弃他。取得了她的支持后,阿信妈妈就离开了咨询室。
在咨询刚开始的时候,刘承洛并没有急着向阿信询问什么,只是跟他聊了一些生活、学习的现状,尤其是对于他所提到的学习问题进行了探讨,并了解了一些父母的教养方式和他的在校表现,以期能找出问题的根源,并初步建立良好的咨询关系,消除他的戒备心理。
看得出来,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很紧张,一直低着头,问一句答一句,表现得很怕的样子,处于观望状态,但半个小时谈下来他已经渐渐能跟我轻松交谈了,后来他已经能跟我抱怨学习的紧张,老师的啰嗦,家长的严厉了,我松了一口气。
但刘承洛注意到,有几次他讲着讲着突然停了下来,很警觉地看我两眼,我也并不接着追问下去,只是继续专注地听他的倾诉。
根据刘承洛的咨询经验,重要的咨询关系的建立,如果唐突面质,往往对咨询不利,甚至导致无法继续,而只有在充分尊重、理解和倾听的基础上,才能获得阿信的信任和共鸣,进行深层次的探究和挑战。
所以刘承洛等待着,等待着他的信任和勇气,并且我相信我不会等得太久。
果真他就主动地询问刘承洛了,但他还是在绕圈子,只是跟刘承洛列举了一些他很自豪的小小的谎,比如作业做不好推卸责任,成绩不好隐瞒等,还说他也知道这样不好,惹父母伤心,老师生气,自己也很担惊受怕。
他想改,但改不了,所以每次都明知故犯。
刘承洛很欣慰于他的试探和真诚,我想他现在要的也只是我给他一定的勇气。
刘承洛没有多说什么,当刘承洛讲完的时候,他沉默了很久。
刘承洛耐心地等待着,相信他并不是真正的品德败坏,他有他的难言之隐,只要说出来,这个咨询也就成功了一半。

终于,他开始给刘承洛讲起这几次拿家里零用的前因后果,对于刘承洛的每一句问话,他也都认真地作答。
刘承洛才知道他每次拿家里那么多零用,只是为了讨朋友们的欢心,只是想因此获得他非常珍惜的友谊,我的心不由得沉重起来,也许他的家庭教育有很大的偏差,所以他才有如此幼稚的行为。
阿信跟刘承洛说,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的感觉良好。
刘承洛也很高兴,对我来说,这是对自己劳动成果的奖赏,同时这也意味着以后的咨询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刘承洛很有信心,一定能帮他战胜这次成长的考验,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去。
而刘承洛相信这更是个自我反省的过程,也许他自己会有所领悟。
我们已经可以无所顾忌地畅谈了。
通过场景重建干预,他终于认同了自己的错误。
其实他并不像老师家长所想的道德败坏,他偷零用也不是为了瞒着父母出去吃喝玩乐,对于他来说根本的动机就是要寻回失去的价值感,只是他采取了错误的方式。
自从上了初中以后,他的学习成绩已大不如前,这使他自己感觉在朋友中的地位降低了,而他这种年龄的孩子,同学群体对他们的承认和赞许才是他们重要的价值所在。
并且他所在的中学有强烈的攀比现象,所以他就用零用来收买朋友们,请他们吃饭,送他们东西,要让他们感觉他很重要。
在他的班级里大部分的同学都有很多的零用,而他的家境虽然还很殷实,但是父母对他的管教比较严格,认为十几岁的少年如果有很多的零用的话会去做坏事,所以他觉得这样穷很没面子,他也需要拥有别人有的东西。
而父母对零用的控制实在太严,所以他就只能偷偷地拿,加上父母的零用对一直听话的他并没有设防,使得他有了机会。
从小到大,父母对他的生活照顾很周到,衣食住行都安排好。
而他现在长大了,有了很强烈的自我意识,需要自己的生活,需要自主的世界,而这首先需要有零用,而别的同学也是这样的,可以用零用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他非常缺零用。
他的妈妈是非常节俭的,而爸爸是个大手大脚的人,并且对朋友很义气,不会斤斤计较,从小爸爸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和楷模,所以长期以来就对他形成了潜移默化的影响,让他觉得为朋友花零用是光荣的行为。
他说他当时并没有想太多,甚至根本就没考虑过拿零用做这个用途应不应该。
父母在生活中的爱和尽心的安排使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对自己的事情负责,他认为只要不被家长、老师批评就仍是好孩子,而说谎如果能不被戳穿就非常容易达到这个效果。
而他说谎的技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失败的时候还算少数,所以在这种错误的归因下他仍顽强地坚持着说谎的习惯。
当咨询快结束的时候,刘承洛问他,“你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吗?”他想了想说,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对于他这样的回答我很满意,一方面他已经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也下定决心去改正了。另一方面,这才是他的进步和真诚所在,为此他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而他并没有草率作答,这正说明了他的决心和日益成熟的心思,我也对他作出了肯定和表扬。
他很用力地点点头,并反复强调他一定会完成,刘承洛说“我相信你”,他很灿烂地笑笑说:“谢谢老师!”

这时候刘承洛突然想到,开始见到他的时候的安静并不是他的本来状态,十五岁正是阳光一样的年龄,他的光芒只是被乌云遮住了,而现在他又可以重放异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