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铭的妈妈说着一种不太容易听懂的方言,她努力放慢说话的速度,态度非常真诚。刘承洛适应了一会儿,大概能听懂她在说什么,话题是从回忆她儿子幼时的经历开始的。说到儿子,她开始默默地流泪,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
刘承洛顺手递过纸巾,但她已经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用力在眼睛周围抹着。刘承洛还是将纸巾递给她,她接过纸继续抹着眼泪。说着说着,她情绪有些激动,语速逐渐加快,声调也有些提高,加上哭泣引发的哽咽,有些语句我已经听不清楚了。刘承洛关切地望着她,然后复述一些语句,来证实自己听到和理解的是否是阿铭妈妈想要表达的。之后,刘承洛大概理顺了她叙述的内容。
这像是很多孩子成长的故事。勤劳的夫妇俩离开5岁的儿子,来到苏州,凭着自己的力量为梦想奋斗着。转眼8年过去了,在城市中才站稳脚跟的他们具备了抚养儿子的能力,他们把孩子接了过来。但回到身边的儿子变得孤僻倔强,很少与父母沟通。
“孩子是姐姐帮助带大的,她家里还有自己的孩子,急躁、打骂自然是免不了的。”阿铭妈妈这样说,似乎有意识地为姐姐辩解着。
阿铭妈妈不知怎样对待感情上颇为陌生的儿子,更不知怎样接近孩子。丈夫则是见不得儿子爱答不理的样子,气恼时忍不住责骂两句:“早知道有这样的儿子,当初还不如不生。”她复述孩子爸爸的语言时,声音里没有责怪,没有无奈,似乎还有些认同。
在之前与阿铭的单独沟通过程中,他一直低头不语,不愿谈到家庭及与父母的关系。他向刘承洛讲述了自己学习上的压力,与老师同学交往上的困难,但唯独不说家庭,刘承洛感觉到阿铭的内心很敏感、很脆弱、很自卑。沟通结束时,他轻声地说了声“谢谢”,并非不懂得礼貌、缺乏教养。
听了妈妈的叙述,刘承洛对阿铭的心理状态有了更清晰的认识。最终,我们达成一致,阿铭开始在中心进行记忆重组心理干预。当然,我需要成为一个好的倾听者,慢慢地与他建立良好的咨询关系,对待这样的来访者,耐心和接纳比什么都重要。在后来的一次沟通中,阿铭告诉刘承洛他对老师的态度很矛盾,我们进行了如下对话。
刘承洛:你说上课时,对老师有强烈的抵触情绪,但很快你又为自己的行为而羞愧、自责,你担心什么?
阿铭:我担心老师不喜欢我。
刘承洛:那意味着什么?
阿铭:老师不和我说话,他不会再理我了。
刘承洛:那结果会怎样?
阿铭:我会很难过。
刘承洛一直思考着阿铭的问题所在。13岁之前,他一直由大姨抚养,由于条件限制,他的心理需要无法得到充分的满足,内心的不安全感和之前的病理性记忆在他的心中占据了突出的位置,这种不安全感形成了一种习惯性的冷漠情感,表现为不信任的态度。
后来,他虽然回到了父母身边,但家庭仍然缺乏关爱,与同学们的巨大差距也令他感到自卑,自我封闭的状况并没有因为回到父母身边而缓解,反而更严重。他的父亲性格粗暴严厉,教不得法,而母亲的力量微弱、教育意识淡薄,缺少保护孩子的能力,所以,阿铭选择了用沉默、自闭来对抗父母,用逃避的方式来应对自己适应方面的困难。阿铭的心理状态与成长的过程有关,更与父母不恰当的教育方式造成的病理性记忆有关。
通过记忆重组干预,刘承洛引导阿铭觉察到自己的能力和优势,同时帮助他理解自己对他人的不信任感源于自我保护的需要。通过场景重建干预,阿铭学习在具体情境中运用一些恰当的方式处理人际关系,目的是消除习惯性的不信任心态,增进其与人交往的乐趣,正性的效果可以激发人际交往行为。
通过10次的记忆重组干预后,阿铭说自己不会再用沉默来面对生活,他的自卑感减少了很多,对于他在家庭和学校的生活中影响也消失了。在阿铭改变的过程中,我也引导他的父母反思与孩子关系中的不当处理方式,父母以柔和的方式靠近阿铭,阿铭也理解了父母的艰辛,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融洽了。
讲到这里,刘承洛想提醒父母,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父母需要教给孩子两种基本能力,那就是爱的能力和被爱的能力。实现这两种能力的途径就是亲密的陪伴和有效的沟通,逐步提升孩子的信任感和亲社会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