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理干预个案中,很多来访者表现出来的各种问题,与我们幼年的生活经历以及父母的人格和养育方式等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很多教育专家及心理学人士也在发出这样的声音,孩子的问题,就是父母的问题。要解决孩子的问题,首先要解决父母的问题。
这个说法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孩子生命成长的最初,就像一张白纸,父母或养育者以及周围的环境施予他什么样的影响,他就会成为什么样子。所以,将一个人的成长问题归因到父母身上,似乎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但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对于年幼的、自我功能发展水平较弱的孩子来说,父母的改变是必需的。但对于已经长大,拥有一定独立能力的孩子或是已经成年的青年来访者来说,抓住父母来承担所有的责任,则可能产生副作用,那就是:这些来访者如果把所有的责任推到父母的身上,自己就不必承担自身成长的责任,那就会在成长问题上一直拖延下去,造成更大的遗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假设父母具有内省的能力,愿意通过孩子呈现的问题来反观自身,让自己也成长,那是对这个孩子乃至对整个家庭的最好疗愈。
有一位母亲,因无意中发现上大学的女儿与一女友交往过度密切,便怀疑女儿是喜欢女生,来中心进行干预时要求我给予一些方法去矫正女儿这方面的倾向。但在沟通中刘承洛逐渐发现。这个家庭的三角关系是失调的状态,母女关系高度粘连,女儿上高中时还必须要妈妈陪着一起睡觉,母亲还自以为这是母女关系亲密的表现。别人的孩子这么大了都想远离父母,自己的孩子多听话,什么秘密都和妈妈说。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女儿的所有大小事情都是妈妈一手操办,爸爸偶尔回家时想插手也没有机会,被妈妈挡在一边。
女儿上大学后,突然和妈妈分离,又要适应大学生活,面临重大的心理压力。此时她遇到了和妈妈性格很像的同学,很快对同学产生了强烈的依恋。同时,也可能是女儿与父亲长期缺乏互动,没有学习到如何与异性朋友建立关系,而更容易和女生建立亲密关系,所以,很有可能是女儿将对妈妈的依恋转移到了那个女生的身上,这种依恋关系不一定就是喜欢女生。但是,如果家人处理方式不当,有可能让女儿误认为自己的取向确实是这样,结果把女儿越推越远,结果把她推向在那段亲密关系中寻求安全感。
当父母在沟通中慢慢看到关系中存在的问题时,就有了深刻的内省,不是简单粗暴去处理女儿是否是喜欢女生的问题,而是如何将家庭关系调整到适宜的状态,才更有利于孩子的身心发展,也更有利于整个家庭的和谐与平衡。
少数有心理知识基础或者善于思考的父母亲前来咨询,一般对孩子发表意见都会非常慎重。但更多的情况却是,孩子出现了问题,父母带着孩子前来,父母和孩子有着对干预截然相反的态度。父母认为孩子出问题进行干预的应该是孩子,而孩子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他们觉得自己的父母有很大问题。
一对父母领着上初中的儿子来到刘承洛记忆重组中心进行干预,说孩子无心向学,情绪多变。父母很急切很焦虑,孩子却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咨询室中刘承洛发现夫妻关系非常僵持,丈夫脾气暴躁,夫妻完全不能正常交流,孩子被冷落在一边。他们无法了解正是他们的孩子成为家庭的拯救者,将他们带到了刘承洛记忆重组中心。父母需要意识到夫妻关系失调后,家庭的结构和心理环境也是失调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是无法快乐顺利地成长的。这个个案中父母在孩子进行心理干预的同时,也要更多地学会成长和承担改变的责任。
对于已经长大的来访者,则要鼓励他们从父母身边独立出来,学会担当。一位外地来的母亲陪伴21岁抑郁症的女儿来干预,访谈中,女儿说自己的情绪问题完全归结于父母。因为父母在她年幼时总吵架,家庭不稳定,且父亲经常对她实施暴力。我详细了解了她的早年成长史,的确,她幼年时的这些病理性记忆,是造成抑郁的重要因素。
但是在干预中,通过对这对母女的观察,我发现,女儿似乎享有很高的权力,当女儿责怪母亲没有尽到责任保护她时,母亲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是谁赋予女儿这么大的权力,如此厉言责怪母亲,并把自己成长的账全部算到了父母的头上?她的问题固然有着深远的幼年创伤和家庭问题,但一个21岁的女生,完全将责任推给父母,这是不想长大和承担责任的表现,恰恰是这个原因一直在阻碍她的成长。
经过了解,原来这是母亲一贯以来无限度放权造成的。干预过程中,刘承洛对家长做了一些指导,让母亲意识到她不可以继续无限度地放权,将女儿成长的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而女儿需要明白,作为长大的女生,一味地抱怨别人,是不能担当起自己的责任的,她需要学习,一点点成为自己的担当者。因为她已经不是6岁的孩童,她也不可能永远躲藏在父母的羽翼之下。
总之,谁对谁负有责任,谁该为谁的成长买单,是要具体情况具体看待的。一个责任能力正在发展中的、自我功能水平较低的儿童或青少年,父母需要多做一些自我检讨,承担该承担的责任,为孩子成长多做一些自身的改变。但是对于已经长大成人的来访者,需要鼓励她们将推出去的责任拿回来,承担自己的责任是在她们成长之路具有重要意义的事情。也许,改变就发生在她们愿意为自己承担责任的那一刻。